赵鸣芳中医的根来自民间

医生简介:

赵鸣芳,医学博士,六代中医世家传人。擅长治疗妇科病、失眠、抑郁等情志病,尤擅治疗各类消化道疾病。对长期咳嗽、哮喘、偏头痛、眩晕症、鼻炎、鼻窦炎、肾盂肾炎、遗精及牛皮癣等疑难病症的诊治有丰富的经验。在中医药亚健康调理与养生保健方面也有一定建树。

采访笔记:

“药该怎么煎?水没过药面对不对?喝药所用的碗,熬药的器皿应该是哪种?小火应该是怎样的一种火,以什么为判断标准?我相信,对于这些常识,没有人会教你,因为许多中医医生都不会,而我,从小闻着药味长大,在老家药房里,就已经了如指掌。”

中华中医药学会会员,仲景学说专业委员会委员,六代中医世家传人,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赵鸣芳,擅长治疗慢性炎症性疾病,过敏性疾病,病毒性疾病,风湿性疾病等。

和其他中医医生不同,他很少提辨证论治,他主张随证治之,“中医的思维应该是,全面看问题,又能抓住核心。”

“中西医各有擅长,比如,炎症性病症,急性的西医所长,慢性的,尤其是影响到免疫功能的,中医所长;细菌性的,西医所长,病毒性的,中医所长;器质性的西医所长,功能性的中医所长;手术,西医所长,妇科经带胎产方面,中医有很大优势。既要看到中医的长处,亦应认清中医的不足。中医应该扬长避短,中医自身不能走两个极端,一个是什么都是中医好,盲目迷信中医;一个是对中医没信心,自己看不起中医,这两个都有害,都要不得。”

他对药物的认识绝对与众不同,很大程度来自于岳父,中医名家,《中华本草》总编宋立人,“就一味桂枝,经方中的桂枝与现在用的,就有很大区别,还有很多药,铅丹,生半夏,在不熟悉药性时,哪个敢用?我用生半夏治肿瘤,会用30克以上,把毒药变成良药。”

他说,经常回想起小时候在家里药房的情形,他和哥哥两个,经常帮着把一个个格斗搬到阳光下晒药,平时常把每一个格斗的抽屉都拉开,把一把把药捧在掌心里,用鼻子细细地嗅,“从来就觉得药材好香,好闻。”

闲的时候,父亲会教他写字,就用包药的宣纸,写完了,晒干了纸,继续拿来包药,于是,街上总有行人领着几帖药穿行而过,那纸包上赫然是,甲乙丙丁,赵钱孙李,工整而显得稚嫩的几笔大字。

杏林传人:

过了苏通大桥,一下桥有一个小镇,那里属于江苏省常熟市,镇上有一家经历了几代的中药店,赵鸣芳便在这家药店里长大,闻着一个个格斗散发出中草药特有的味道。“看着格斗里一味味药,试着辨认,帮着抓药,和哥哥一起,嬉闹的身影恍如昨天。有的病人说中药味道难闻,我从来不觉得,我觉得很亲切。”

药店的店主是他的父亲,父亲写得一手好字,赵鸣芳六七岁的时候,父亲就捉住他的手教他练字,在文革期间,连书法字帖都买不到,父亲就在包药的宣纸上写好,他跟着描红,好多纸上都被他写了字,字迹干了以后,纸张还是拿去包药,所以经常能看到街上有人拎着细绳捆扎的中药包,一晃一荡,中药包上也许就是一首唐诗,韵味十足。

祖上留下了一些中医书,大部分是很旧的线装书。在很小的时候,赵鸣芳就经常看到哥哥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里,“四君子汤中和义,参术茯苓甘草比,益以夏陈名六君,祛痰补气阳虚饵,除祛半夏名异功,或加香砂胃寒使”,门缝里总是传出哥哥背诵这些汤头歌诀的声音……童年的记忆,如早已逝去的那些碎石小路,不过,换来的是赵鸣芳的中医大成之道。

考大学的时候,赵鸣芳对填什么志愿没有太多想法,当时他的分数距离重点大学差了1.5分,家里是主张他学医的,所以他的第一志愿填的是苏州医学院,而南京中医学院是他的第三志愿,后来才知道,那一年是南京中医学院(南京中医药大学前身)优先录取,所以就这样到了南京中医学院。毕业后,就一直留在学院,师从著名伤寒学家陈亦人教授,主要从事《伤寒论》教学及经方(仲景方)临床应用规律研究。

“虽然是中药世家,但刚进学校,阴阳五行理论听起来如天书,我有我的方法,开始的时候不一定要理解,先背起来,记得,慢慢再悟。像四书五经,开始的时候都不知道意思,学中医也要有一个这样的过程。学中医,要有悟性在里面。”

“其实,除了我自己的祖上好几代开药店、做中医,我的岳父宋立人教授,中医药大家,先后任南京中医学院伤寒教研组副组长、中医药文献研究所所长,主持编写《中药大辞典》、《伤寒论释义》等,是世纪巨著《中华本草》一书的总编,其家六世业医,我就成了六代中医世家传人。岳父的父亲宋爱人教授为‘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’,执业苏州四十余年,名声遍布苏南诸县及浙北一带,年后调任江苏省中医进修学校(南京中医药大学前身)教师,筹建伤寒温病教研室,年首任伤寒温病教研组组长,亲自编写《伤寒论讲义》,主持编写《新编温病学》,是新中国伤寒温病学的鼻祖,”他说。

精通药性:

说到擅长治疗的病症,赵鸣芳的名片上有长长的一串,他说,尤其是有些难治的病,比如鼻窦炎,好多中医都不会看,治不了的,到他这来治的,大部分能治好,而且不是减轻症状,而是根治,一招根治鼻窦炎。

“治鼻窦炎,我不是按照一般的炎症来治而是看作一种疮疡、脓疡,很多医生会按照,肺开窍于鼻的理论来治,但是,要认识病的本质,还不是一般的清热解毒能解决的,中医里面有一种补血补气,托里排毒排脓的方法,所以,要用托的方法来治。”赵鸣芳经常用的一张方子叫做“四妙勇安汤”,“它的配伍非常有意思,银花、当归、甘草、玄参。银花可能很多医生会用,但是往往不会用当归,而恰恰就是当归最有价值。这个方子是治疗顽固性的,长期的脓疡的。还可以用人参、黄芪、桂枝这些药来托里排毒。

赵鸣芳说,一个好的中医一定要对药性特别熟悉。他说,他对药性的认识,要感谢他的岳父宋立人教授,对他的倾囊相授。“宋立人先生是中药学泰斗,对药性药理特别清晰,我收益颇多。比如桂枝,现在用的桂枝和张仲景《伤寒论》里的桂枝是不一样的,现在用的桂枝,是桂树的细小嫩枝,但是伤寒论上的桂枝需要“去皮”。现在的嫩枝不存在去皮问题,因为很细。所以张仲景说的去皮,是指去掉老皮、糙皮。因为张仲景那个时代,是没有桂枝这个名称的,那时候一种叫菌桂,一种叫牡桂,《神农本草经》里就是这样分的。菌,据考证是粗枝上的,甚至主干上的皮,木质部分去掉以后,就变成一个卷了,这个就叫菌桂。菌桂呈筒状,所以亦称“筒桂”或“牝桂”。而牡桂是枝端上的,比如说一个长条的树枝,靠近枝端的这一段,是尖的,张仲景用的应该是牡桂。这些知识都是从岳父那里学来的,我用药的时候,比如说感冒发烧的病人,需要解表的时候,就用现在的桂枝,用来温阳的时候,会补一点肉桂,或者全部用肉桂。现在很多医生都搞不清楚这些,在认识岳父之前,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再比如栝楼,现在知道的只有栝楼皮、栝楼子,全栝楼。那么张仲景用的栝楼实是什么?现在很多人认为,栝楼实就是栝楼子,也有的认为是全栝楼。实际上,全栝楼是完全成熟的栝楼,所以皮已经发黄了,只有子跟皮了,栝楼实,其实是指栝楼还没有完全成熟时候的果实。

还有半夏,张仲景用的是生半夏,但是现在几乎都用的制半夏——有的半夏经过很复杂的炮制以后,成了药渣子,没有药性了。但是生半夏有毒,在防治半夏的毒性方面,制半夏肯定是有意义的,但是也令半夏失去了很多作用。”

在赵鸣芳认为,炮制也是中医中药里非常重要的一个内容,对于个别的药来说,炮制之后避免了一些东西,但是也失去了一些东西。“现在凡是带有一点点毒性的药物,离中医都越来越远了,医生不敢开,药店也没有。比如常用的柴胡加龙骨牡蛎汤里面的铅丹,就没有,但是有一些医家研究,发现有铅丹效果很好,没有效果就差了,所以,该用还是得用,中医还有以毒攻毒的方法呢。”

就在采访当天,一个肿瘤病人,赵鸣芳用了30g生半夏,“不能明目张胆地说,因为药典上是不允许的,用量也超了。实际上对中医来说,这些药物的应用和用量,都是影响中医疗效的重要因素。”

中医不宜分科:

赵鸣芳临床诊治范围很广,涉及内、外、妇、儿、口腔、耳鼻咽喉各科,在他的名片上治疗的疾病,近三四十种。男的女的老的少的,有不孕不育的,有脸上长斑长痘的,有小脑萎缩和“冰冻人”正在长治调理的。“治愈过尿路感染的九旬老人,也治好了才五个月大的癫痫症的小毛头。”

赵鸣芳认为,中医不需要也不应该象西医那样来分科。“现在的中医,一方面要求注重整体,但另一方面却在走“精细化”的西医之路,跟在西医后面科室越分越细,不仅仅有内儿妇外各科,而且内科还分呼吸(肺)、泌尿(肾)、心及消化(包括脾胃及肝胆)。这些分科已失去中医特色。”

在他看来,过度的分科会束缚中医的诊治思路,整体观念是中医学的特征之一,脏腑、经络、器官之间是一个有机的整体,中医藏象学说中脏腑不是简单的解剖概念,而且还是功能单位。如肾脏不单单是生成尿液排出代谢产物,而且还有肾主骨、肾开窍于耳、开窍于二阴、肾华在发、肾之志为恐、肾之液为唾的内容,更为重要的,还有肾主藏精、主生殖等,所以如肾炎、肾衰竭、骨质疏松骨折、耳鸣耳聋、泄泻、脱发白发、恐惧焦虑、唾液过多过少以及阳萎早泄、女子不育以及发育不良等疾病,中医都是通过治肾来治疗的。但按现在的分科,上述疾病分别要找肾科、骨伤科、五官科、消化科、皮肤科、精神科、口腔科等不同的科室治疗。

“如果单一的病,那去找相对应的科室治疗也罢,但如果一个病人既有小便少,又有骨质疏松、耳鸣耳聋,还有泄泻、唾液过少等病,难道让这个病人在多个科室轮替治疗?很多老年人是多脏器病变,分科如此精细,那又如何应对呢?中医的五行学说强调五脏之间的生克关系,有许多疾病并非局限于一脏一腑,脏腑之间会相互影响,如众所周知,咳嗽是肺病,但《内经》还言“五脏六腑皆令人咳,非独肺也”,不但有肺咳,还有肝咳、脾咳、肾咳、膀胱咳等。如果是肝咳、脾咳、肾咳、膀胱咳,是找呼吸科还是找肝胆科、脾胃科、肾科去看病呢?”

赵鸣芳倡议,好的中医应该做全科医生,可以看各科的病。他说起神医扁鹊,十分崇敬,“人之所病,病疾多;医之所病,病道少。意思是说,老百姓所担忧的是生病多,而医生担忧的是治疗疾病的方法少。扁鹊非常了不起,过邯郸,闻贵妇人,即为带下医;过雒阳,闻周人爱老人,即为耳目痹医;来入咸阳,闻秦人爱小儿,即为小儿医,随俗而变。”其实,赵鸣芳诊治疾病也有类似的情况,在城市里主要看慢性炎症性疾病、颈椎病;在农村,很多腰椎间盘突出症来求治,避免了手术治疗;在青少年病人中,他看了大量的过敏性鼻炎;外出会诊大多是严重的心、肾功能衰竭及恶性肿瘤等严重疾病;在国外,他看了大量的过敏性哮喘、湿疹、牛皮癣及抑郁症。“中医不宜分科,好的中医更不需要分科。”他说。

中西医各有长处:

一些海外教学和医疗的经历,让赵鸣芳看到海外华人地区与内地对中医研究的差别,他去过新加坡、中国香港、中国澳门,也去过欧洲,德国、法国、奥地利等国。“与内地不同,那些做中医工作的,不能做任何西医的工作,不能开一味西药。但是内地,可以开中药,又可以开西药。表面上看,中西医结合对中医是有帮助的,但是实际上,这样所谓的结合,对中医学的生存和发展来说,都是害大于利。”

他认为,从理论上来说,中西医方法及药物各自发挥优势,在病人治疗上的结合,是最为理想的。但是,在实际过程中往往做不到那种理想化的中西医结合。一个中医,可以开中药,又可以开西药,既用中药,又用西药,对于病人来说,是治好了,但对于医生来说,这种效果是来自于中药呢,还是来自于西药?或者是中西药的配合使用的结果,也就是两种药物都起到了作用,但这种作用中,中药所占的比重究竟是多少呢?这些都是一笔糊涂账。所以,既便中药在该治疗中没起多大作用,甚至没有一点作用,作为医生根本就不知道,中医就失去了钻研的方向。再有很多中医在中西医结合的幌子下,治病开中药只是敷衍,实际是在做西医,也就是完全靠西医养家糊口,根本就没有要提高中医水平的动力。中医不钻研中医,长此以往,这样的中西医结合不可能发展中医,只可能葬送中医。

“单靠中医来治病的话,没有效果还会继续钻研,医生的水平是在逐渐提高的。境外的中医只能开中药,中医药是他们的生存的依靠,必然要不断钻研中医学术,不断提高中医药水平。”他坦言,医院“门庭若市”是一种假象,以中西医结合之名,行西医之实。“所以很多有识之士直截了当地说:中医院不姓中而姓西。中西医结合,从政策层面或者出发点来说是好的,但在实践过程具体操作上容易变味,结果会很糟糕。”赵鸣芳对中西医结合评价,套用一句流行语是“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,结局会塌架”。

在临床上,赵鸣芳不开西药,甚至很少用中成药,但他并不反对西医,也不反对西药,他反对的是中医不钻研中医药而动辄使用西药,竭力推崇“中医将西医为我所用,衷中参西,与时俱进”。“在实践过程中,中西医结合容易走偏走歪,两套理论自成体系无法结合,用西医来研究中医,无法改善中医,只有改变中医,结果就是中医变成西医。”

但即便如此,赵鸣芳认为,中西医学并非完全对立,中西医是可以交流的,西医可以为中医所用。中医原本就是一个开放的体系,在历史发展中不断吸取其他医学科学的内容,不仅仅许多药物来自国外,很多理论也是受西方医学的影响。但近几十年,中医学内部将“辨证论治”模式固化,以辨证论治解释为通过观察症状、分析归纳出一种病理机制,然后围绕此一病机确立治疗方法,再以法统方,处方用药。将辨证论治的“证”偷换成“病机”概念,再将此辨证论治代表整个中医学的诊疗模式。由于病机讲的是寒热虚实,但西医的一些检测指标,无法纳入此体系,所以中西医学就格格不入。“其实,中医的辨治模式除了辨病机的辨证论治,还有一种是随证治疗。随证治疗和辨证论治一样,这是两种中医诊疗模式。”

赵鸣芳解释,“随证治疗”模式来自于张仲景的《伤寒杂病论》,这里就恢复了“证”字的本来面目,“证”是以症状(包括客观体征)为主体的一切处方用药的证据。“随证治疗”是一种开放的体系,很多西医的检测指标可以纳入此“证”据项目,不仅丰富和发展了中医学的诊疗内容,也使治疗具有针对性,提高了中医学诊疗效果。

业界认为,赵鸣芳的这些学术理念很有特色,临床诊治思路别具一格,诊治胆略高人一筹。“我是中医药的捍卫者和实践者,但并不排斥西医,而且还努力学习西医,在攻读中医博士研究生之前,还专门用一年时间医院进修西医临床。这一年不但学到西医学的知识和技能,而且能从更高的位置认识中医学,既能认识中医的优势,也能认识到中医的不足。中西医各有所长,各有所短,哪些病种适合中医治疗,这个要搞清楚。”

在赵鸣芳看来,炎症性的疾病,急性的,以西医为主。慢性的,尤其是影响到免疫功能的,中医更有优势。在感染方面,细菌性的,西医为主,病毒性的,应该用中医。器质性的西医所长,功能性的中医所长,“还有手术。华佗时代就做手术了。但是西医对于解剖的认识比中医要精细。手术的病,应该还是找西医看。而妇科经带胎产的一些病,中医是有优势的。我名片上的那些病种,中医都是有优势的。”

他非常反感两个极端:一部分中医,已经没有自信心了,好像中医什么都不行,都是西医的天下,医院工作的,中西医一起用,单用中药看不好病;还有一个极端是盲目迷信中医,中医什么都比西医好,可以包打天下。

问答实录:

唐晔:您从小在药房长大,都学到那些童子功?

赵鸣芳:“水少一分不好,火缺一刻不够”。就拿煎药来说,先说水,好多药店说明书上写煎药放多少水,但是,有的说三碗水,又有的说水要没过药面,那么,如果是用经方,药非常精炼,都是饮片,没有草药,过药面那就只有一杯水,怎么算呢?正确的方法应该是,煎药砂锅大半锅水。我们现在自煎的药一般煎两次(头煎二煎),也有一天药就煎一次的。煎一次的水量稍要大一点,而分两次煎的每次煎用量适当少一点。当然对于药量特别多尤其好多草药的,一般的煎药锅放不下,那要换更大的锅,放更多的水。

还有一个是,武火文火怎么确定。武火就是大火,文火就是小火或微火。大火烧开好讲,但是小火的标准怎么定呢?以火苗的标准很难把握的,正确的应该是,大火烧开之后,盖子不完全打开,也不完全继续盖着,而是打开一半,要保证药汤继续滚开,但是又不会溢出来,这才是所谓的大火换小火。如果火太小汤不滚,那么药性就煎不出来。还有煎药过程中每隔4、5分钟要搅拌一次,对于这一点,现代实验研究证明非常重要。这些都是小的时候,帮着父亲煎药就懂了其中的微妙。

唐晔:有没有您特别中意的一味药?

赵鸣芳:用药到不中意哪一味,就我所用的药物中,柴胡出现的频率较高,柴胡用的多是因为经方里用得最多,《伤寒杂病论》中单单以小柴胡汤主治病证的条文总共有19条之多,这是因为柴胡及其柴胡制剂治疗病证多所决定的。小柴胡汤是一首和解剂,就和解的脏腑来说,涉及肝胆脾胃,和解的病理性质来说,有虚实的和解、寒热的和解、升降协调等等。“柴胡证”很多,张仲景强调“伤寒中风,有柴胡证,便见一证便是,不必悉具。”小柴胡汤可以治几十种病症,张仲景的处方中以柴胡为主药的还有大柴胡汤、柴胡加芒硝汤、柴胡桂枝汤、柴胡桂枝干姜汤、柴胡加龙骨牡蛎汤等方剂。所以柴胡使用机会就非常之多。日本人用小柴胡汤占到整个中药使用量的四分之一,我们国家对柴胡的认识有偏差,使用不是太高。

误解柴胡是从“柴胡劫肝阴”一说开始的。柴胡劫肝阴之说首见于张凤逵《伤暑全书》的序言中,清代名医林北海将此说讲给他的学生周扬俊,周在《湿热暑疫全书》中提及,后经清代的温病大家叶天士之口说出来,影响广泛深远,不仅温病学家临床少用柴胡,而且许多医家在诊治内伤杂病时也避开柴胡。

还有一个问题,现在江苏、浙江、上海等许多地方所用柴胡是用柴胡的地上部分,而张仲景时代用的是柴胡的地下部分,虽然是同一植物,但不同的部位其所含的药理成分、含量多少以及作用是有差异的,这也得到现代药理研究的证实。我们在临床坚持用柴胡根。我们用那么多的柴胡及其制剂,也未出现所谓的“劫肝阴”问题。

唐晔:您认为,中医发展到现在是退步了吗?

赵鸣芳:不能简单说是退步还是进步,这个问题太大了。但确实,一些传统的东西失去了,对药的理解越来越粗糙了。比如,未成熟的栝楼,在我们的市场上,你都找不到。但是很奇怪,我到新加坡讲学的时候,讲到这个问题,新加坡的医生说,我们这里有,是从中国进口的。后来我到澳门去讲课,发现那里的药店也有。而整个药物的质量,尤其国内市场,总体而言是下降了。

唐晔:从医三十多年了,您印象最深的病人是哪个?

赵鸣芳:曾经治疗过一个脑胶质瘤的病人,他是我们省法院的一个法官,50多岁,应该是年的病人。医院上班的,开始的时候叫我来抄方,但是他的脑部有三个肿瘤,三个部位,医院的医生,都说不能做手术,就放弃手术了。他自己去镇江找的医生,给他做了一个部位的手术。当时西医给他的判断:三个月的生存期,最多不超过半年。后来一直在我手里看,看了7年,期间又出现过中风、肺炎,都是通过中医治疗稳定下来的。年我到德国去,跟他失去联系了。去年我在商场里面,看到他的夫人,了解下来,在我去德国一年以后,他去世了。

我主用生半夏,对脑部的肿瘤有很好的效果。治疗癌症的作用,不仅用于脑部肿瘤,还有胃肠道的肿瘤。《伤寒论》《金匮要略》里,所用的半夏都是生半夏,用量最大的是大半夏汤,半夏用至2升(相当于现在的克),治疗的“胃反呕吐”类似于现代的胃癌所致不完全性梗阻一类疾病。用了大剂量的生半夏后,发现确实效果不错。用制半夏或小剂量的生半夏就没有作用。

唐晔:您有什么遗憾的时候吗?

赵鸣芳:很多观念,很多法规是对中医的束缚。比如说有毒性的药的限制,我们用经方的,现在都按照常用量来用,实际上降低了疗效。我喜欢小方大量,所以受到了限制。

唐晔:学中医对您的性格有没有改变?

赵鸣芳:多多少少有改变,我就适合做中医。本来就是慢性子的人,中医不能是急性子的人。中医讲究“和”,是平和,是调和,是谐和。快不一定就好,高也不一定就有利,慢不一定就差,低也不一定就不利,关健是要协调。中医有一个特点是整体观念,会让我考虑问题更加全面,不会钻牛角尖。有许多不顺的事我能放下,不会长期去纠结,做中医就是将纠结的问题给理顺。

唐晔:您现在怎么理解中医?

赵鸣芳:以前的“中医”指中等的医生,医生分上医,中医,下医。现代“中医”是相对于西医来说的。我们现在所有中医都离不开辨证论治。辨证论治,首先这四个字的出现大概也就年,真正明确提出来可能还不到年。但是这个模式是一开始就有了,证的含义也发生过很多次改变,变成证型了,后来变成一个病机。现在讲的辨证论治的证,完全就是病机的概念了。把它固化成一种模式了。

中医的诊治模式,后来变成来两种,一个是辨病机的辨证论治,一个是随证治疗。所以我现在一般不随意讲辨证论治。我主张的是张仲景随证治疗。随证治疗就是以症状为主体来进行处方用药,这里面强调证据和药物是一种对应关系。我做了很多研究,想要把历代的相关的诊治内容理清,原来中医诊断的模式怎么细化成了两种,每一代的医家做了什么样的工作。我认为两种模型并不矛盾,实际上相辅相成,如果结合起来,疗效更好。

唐晔:年您的收获是什么?

赵鸣芳:学校做老师,从教学来说,我问心无愧。我会把《伤寒论》原汁原味的教给学生,我上课从来不点名,出勤率比点名的还高。而做医生,很多别人治不好的病我能治好。前几个星期,看一个七八年的老胃病,在其他人的手上没看好。医院去抄方说,在这里找某某某等几个医生都没看好,外面的某医生看好了。医院里说,怎么可能呢,医院里。但是病人亲身感受到了,对医生来讲,能治好病人就是最大的收获。

唐晔:年想做什么事情吗?

赵鸣芳:做个好医生是我读大学的初衷,大学毕业留校任教后,又多了一个做个好老师的目标。人生应该勤勤恳恳做事,踏踏实实做人。做个好医生和好老师是我不忘的初衷和奋斗目标。教学,门诊,外地会诊。有时间就翻翻书,古书新书都看。以前我还经常去古籍书店逛逛。最近都在网上买书,书房已经放不下了。现在是带着问题看书。

唐晔:二三十年代的时候,还有拿着响铃的郎中走街串巷的,要是回到那个年代,您愿意做个江湖郎中吗?

赵鸣芳:我不排斥江湖医生,虽然我现在是大学的教授,但是很尊重民间的医家。他们有自己的一技之长,给病人解决一些实际问题。记得填报志愿的时候,班主任老师说不要求全,将来如果能解决一个病已经很了不起了,江湖医生来说,他就能解决某个方面的问题,科班出身,哪怕是教授可能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可以解决。其实,中医的出身就是民间医生,中医的根还是在民间,还是在临床实践,张仲景的《伤寒论》都是来自民间,为什么要看不起民间医生呢,如果回到那样的环境,我也可能做一位摇着铃铛,走街串巷的郎中。

我们只为传播中医,只为中医复兴而努力。一起学习,共同进步,传承中医经方真谛。分享知识,分享快乐,迈向健康之路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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